庠序走访笔记(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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庠序走访笔记(四)

2022-10-27 11:42:02 投稿作者:网友投稿 点击:

在那偏远的地方

2014年4月29日,星期二,一访土崖塔乡。

从地图上看,保德县像是竖着的一枚红枣核,中部壮阔,上下两端尖细。土崖塔乡位于枣核最下端,核尖直插向兴县,南去六十里就是兴县城,比到保德县城还要近许多。土崖塔全乡二十五个村庄,黄土厚重,地下有煤但尚未开采。近两年 ,大小黄土山头上安放下许多橘红色的“磕头机”,不紧不慢不知疲倦地昼夜磕着头,往外抽取煤层气,除过拉运设备压坏一些通村路外,“磕头机”好像也没磕出什么灾害。全乡没有工矿业,村民或外出打工,或在家务农,土地完好,房屋无恙,鲜有上访户,是全县最安稳的乡。

我和老张先沿黄河下行。谷雨已过,一年一度的开河凌汛早已结束,黄河恢复了平静,温婉若处子。和煦的南风顺着河谷吹上来,一些平缓的河面上波光粼粼,河水好似在倒着往上流,河边的柳树也已被吹得绿荫冉冉。清风碧水九十里,来到冯家川村口,公路离开河谷,飘带一般扬上了东岸山梁。回身眺望,河对岸秦山逶迤,晋陕大峡谷空明辽阔,春光灌满河谷的每一个角落,石头也比冬天鲜亮了许多。

公路随着山势曲折而行,两旁地里的枣树尚未发芽,小草却已绿茵茵一片。来到山顶,进入土崖塔境内,路边有一老汉正在用手扶旋耕机耕地。机器“突突突”响着一路向前,老汉紧握手柄大步流星追随,那阵势比赶牛耕地壮观许多。老汉身材高大,肩宽腿长,手脚麻利得很。推着旋耕机满地跑不是一件轻松活儿,但他看上去满不在乎,摆弄这铁家伙游刃有余。旋耕机滚过处,撒下的化肥、种子连同大片茵陈蒿一同翻入了湿润的泥土之中。太阳暖烘烘地照下来,地里散发着新鲜的黄土腥味和旋耕机绞碎的茵陈气味。我们走近前,大声问老汉在种什么,老汉高声回答:种黑豆。看我们站到了地边,老汉也熄了柴油机走过来,热情地问我们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,下乡做什么。老张递给老汉一根烟,家长里短拉起来。老汉已经七十二岁,满面红光。我们赞叹老汉好精神,老汉谦虚地笑一笑,说一辈子受苦,没毛病,有的就是些穷精神。说今年墒情不赖,捉满苗不成问题。老汉高昂乐观的情绪感染了我们,我们附和着说,羊马年,广种田,今年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。

快到土崖塔村的时候,又遇见一台大型拖拉机停在路边,上面坐着一位壮实的汉子,中等身材,脸几乎晒成了紫茄子,也很愿意和我们交谈。汉子是附近田家塔村人,叫党爱民,一个很好听的名字。前些年为孩子念书,举家进了县城,而今两个孩子已先后考入山西科技大学和山西师大,但他还没有搬家回村。今年城里活儿难找,他就跑回村来种地,买了这台拖拉机,还配套买了犁铧、铺膜器、播种器、收割机。他拍拍方向盘说,今年春夏秋三季这就是我的家,要死战司马懿。我问种多少地,他说田家塔全村走得只剩下了十个老人,三百多亩平地荒着,他要全部收留了种上。他仰头看看天,笑着说,就是不知道天爷爷给吃不给吃,不管他,先试一年再说。

原以为城里找不到活儿,村民返乡种地,学校会热闹起来,现在看并非如此,人们宁可跑着回村种地,也还是舍不得离开县城。与上世纪住在村里,跑出去打工正好相反。

上午九点半来到公路边的乡中心小学。一所宽敞的大院,正面一排三个教室,南面十眼窑洞,几棵不算大的垂柳树下,一群孩子在玩耍,不见老师,像是课间休息。我和老张随意走进西边教室,孩子们蹦跳着跟进来看稀罕。我学着老师的架势喊一声:坐好!一阵桌凳乱响,孩子们小兔回窝一般,飞快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。点一点,十一名。问他们几年级,一个男孩高举起右手抢着回答,我是一年级,然后指着边上最小的两个说,他两个是学前班。这时候一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进来,笑着说十一个孩子全是学前班,只是有的来得早,已经念了两年了。我笑着说,怪不得这个小鬼说他是一年级,按时间就该是一年级了。

来到另一个教室,坐着八名学生,一年级一名,二年级七名。全校总共十九名学生,三名老师。老师介绍说,孩子们大多家境不好,有些还是单亲,二年级这两个男孩,母亲是越南人,被拐卖来这里好几年,已经学会了这里的话,能和村上人进行交流了,却又被解救走了。母亲走后,爷爷奶奶先给孩子说娘死了,后来又改口说在一个很远的地方。看着两个依着不整的孩子,老师怜爱地说,坚持到三年级就好了,能到中学那面寄宿,能按时按点吃上热饭。

校长姓王,五十多岁,也是民办教师转正。王校长介绍,土崖塔全乡户籍人口六千多,常住的大约一千左右,二十五个村子,除一所初中之外,尚有五所小学,六十名学生,十三名老师。除过寨上村的老师是师范毕业的,其余都是民办教师转正,本乡本土,教学之余还能种一些地,安分守己,思想稳定。

中心小学逗留一阵后,我们请王校长带着,去五里外的寨上村。王校长是寨上人,他说村里一百多人口,现住的已不足一半。走到村子附近时,王校长指着沟对面一片新耕过的地说,那是他家的地,前天刚种下黑豆。

小学校在一座不大的黄土山头上,离公路不远,是村子的最高处。一个约三亩地大的广场上,靠东面孤零零立着三间平房,四下无遮拦,房顶上用铁架子撑着八个大字:“村级组织活动场所”。三间房分别是教室、老师宿舍和村委会办公室。我们去的时候正在上课,教室里坐着三个孩子,一年级一个,二年级两个。学校随村里作息,一出勤两顿饭,学生上午八点来校,下午三点半放学。学校周边百米之内再无建筑,广场上也没有人,师生四人守在这里,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。

老师姓张,三十二岁,五寨师范毕业,2006年被招聘分配到这里,屈指数来已经八载。起初有十六名学生,还算热闹,2010年开始,学生逐年减少,直至现在的三名。张老师的妻子没有工作,带着孩子在县城租房住,张老师每周花三十元车费,往来于县城和寨上村。张老师宿舍的陈设实在太过简单,不像有八年历史,倒很像是刚来此安家。除过锅碗瓢盆电磁炉等灶具,只有一口未上油漆的板柜,一个远程教学配的大电视。没有书柜,没有电脑,连一本小说杂志也不见。张老师身材高大,相貌白净,用时髦话说是标准的帅哥。许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了,他不善言谈,显得有些拘谨,除过回答我们的问话再无言语。我问他喜欢篮球不?他说喜欢是喜欢,但这里既没篮球架也没人,玩不成。我说下午三点放学以后,你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广场干些啥?他说备备课,也没什么事情。王校长说,傍晚时分村里人也来广场上坐坐。我想象不出,村里几个老汉上来都能和张老师说些什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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